远房大娘
阳历新年的第四天上午8时许,我空腹开车赶到单位刷脸考勤,然后去职防院。之所以强调空腹,因为要去体检中心检查身体。去年12月中下旬,单位组织职工进行一年一次的体检,也是企业给大家的福利。元旦前几天,我连续奔酒场,怕护士抽血时抽出一管子酒精来,就给体检中心的人员打电话请示,要推到节后检查。过完元旦节,刚好几天没有喝酒,就想赶快把身体给查了。否则,不知道有哪位朋友喊去喝酒,又不能检查了。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,重感情,不经让(rang),一般情况下,开车到酒场,先说不能喝酒,后来还是喝了,车就不开了。在哪里喝酒,车就扔在哪儿了,第二天再去开回来。其实,准备体检的头天晚上还真有个酒场呢。那天,是一位文友小妹请客,邀一帮子文友大侠到矿山集喝酒吃板面,大家都知道“三矿版面”好吃,有特色,吃了这顿,还想下顿。我原来住在老城区,附近就有一家“三矿板面”,不长时间就去吃一顿,特别是卤羊蹄和卤豆干,还有面里的卤豌豆,吃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。特别是夏天,再喝上一瓶冰镇啤酒,那真是爽得不得了!这天晚上文友聚会,我真是坚持住没有喝酒。我有两个文友们无法相逼的借口,一是明天早上一定要检查身体;二是要开车为主席大人服务(作协主席,我们都比较尊敬的大姐)。喝完酒,我要把主席大人送回家。那天,一大桌人,男男女女的,都喝得红光满面,情绪激昂。众人皆醉,唯我独醒,在酒桌上有一种难得的轻松。现场,我还爽朗地说,不喝酒,真舒坦!
说是体检抽血前不能进食,或许有什么医学道理,我也弄不清楚,就饿的肚子准备去了。体检就体检,直接去体检中心就行了,还去单位考勤干啥?这个看客就不懂了。自从单位搬到新大楼,就开始进行刷脸考勤了。据说,这也是企业现代化管理的一种手段。现在,单位实行类似“早九晚五”工作制,只是早上上班提前了半小时,就是说,在新大楼上班的人,早上8点半前要刷脸考勤,中午在食堂就餐,下午1点上班,5点下班,搞得就跟北京、上海等大城市似的。当然,那天体检也可以不来考勤,体检完身体后,回单位补张“下基层条子”,请领导签个字也可以。那样,还要麻烦领导,麻烦领导不如麻烦自己,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从职防院体检中心检查完身体,吃了营养餐后,便开车回单位,在八号桥南的十字路口,手机响了,一看是远房堂弟同香打来的,我回话说,正在开车,一会儿打过去。回到单位楼下,便急忙回了他的电话。他说,我哥,我娘走了。今天晚上待客,你有时间回来吗?他还说,我五婶在这里帮忙呢,我问她,要不要给你打电话,她说,随便你。我想想,还是给你打了。他说的“五婶”,是我娘,也是一位80岁高龄的老人了,在帮他们家里撕孝布呢!我告诉同香,老人走了,就应该告诉我的,不然,你找挨熊呀?我说,我吃过午饭,就跟你嫂子一起开车回去。回到单位,我跟领导请了两天假,下午1点半便开车往老家赶去。临走时,淮北的天还是晴天呢,妻子说,带把伞吧。我说,晴天也要带伞呀?谁知,走到半路,刚进入老家怀远地盘,天就阴了下来,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。我笑了,对妻子说,这天是为大娘去世悲伤呢,还是你带伞作的呢?妻子也笑了,还说呢,你那次回老家不下雨啊?说真的,老家距离我生活的淮北城市不太远,也就二百来里路,过去工作忙,回去稀少,随着年岁的增长,工作也不那么忙了,回家的次数就多了起来,有时是看望父母亲,有时是家族或亲戚里有老人过世,只要电话打来,我便定要回去奔丧磕头的。说来奇怪,我回家十次,至少有七八次都遇到下雨天。一位堂弟还嘿嘿地笑说,等天旱的时候,你回来,下雨了,连庄稼都感激你!
年春节,我和妻子回到老家跟父母亲一起过春节。过年那几天,天干路晴的。因为年前时间紧张些,到年三十下午,我才跟两个弟弟和两个堂弟一起给88岁的姑姑送年礼。大年初一不出门,就是说不能走亲戚,也不能远行,就在村子里玩了一天,因为有事情,年初二我和妻子便赶回了淮北。谁知,隔了一天,年初四便接到电话,说姑姑在当天凌晨去世了。姑姑身体好,人精瘦,前些年为儿子媳妇操劳,帮着带孙子孙女,近些年赶集缝会进教堂,几乎也是天天不闲着。有一年夏天,我弟弟儿子考上大学,亲戚前来贺喜,姑姑带着10多岁的孙子来了,谁知刚吃过饭,一转脸,孙子不见了,姑姑慌了。在我们家人帮着寻找的同时,姑姑这位耄耋老人,翻过村子西边的大沟,到集市上去寻找,在一家网吧里找到了贪玩的孙子。夏季,西大沟水很少,但是坡比较陡。据姑姑自己说,下坡时,是屁股着地“秃噜”下去的;上坡时,是双手着地,爬着上去的。在我们村庄一里远的地方有座桥,平时村里人都是经过这座桥去赶集的。那天,姑姑急里慌忙地找孙子,是抄了近路的。姑姑去世第二天,我开车回去奔丧,当天晚上,天下起了大雨,西北风呼号,几乎把灵棚都刮倒了,若不是守灵的儿孙拼命护着,麻烦就大了。第二天,送姑姑的骨灰下葬(这是现在的习俗,人死了,火化后,骨灰放在棺材里,十多人抬着,埋进土里,垒起一个土坟来),表妹花钱给姑姑扎得许多“纸活”,什么马呀、轿呀、车呀、用人呀等等,都被风刮得只剩下“骨架”了。姑姑去世后,要跟20多年前就因病去世的姑父合葬。姑父的坟地在老庄的村子附近,有好几里路远呢。那天,因为雨天泥泞,姑姑的棺材先是用拖拉机拉到坟地边,然后再用人抬进墓地里的。
说起回家就下雨的事,可真不少。年的春节是最值得一提的。那年春节,我们没有回老家,是在淮北的小家里过年的。谁知,大年初一的上午,有大学同学打来电话,说住在百善矿的一位同学早晨在家里上吊自杀,死了。我听了,很震惊。上大学时,虽然不一个专业,但近年来,我们接触过多次,也在一起喝过几场酒,他酒量不小,性格也算豪爽,他儿子结婚时,我还去喝了喜酒,怎么说死就慨然赴死了呢?我和几位同学相约,先去他家里看看。是真的,他被家人安放在屋里,合目躺着呢。我不由得悲从中来。听说,他们夫妻之间还是比较和睦。前段时间,他在郑州某大学工作的儿子媳妇刚给他添了个大胖孙子,两口子喜得不得了!但又听说,他的果断去死,可能与另外的事情有关。一是,原来工作很顺,还当上了矿上的副矿长,但因为安全事故牵连,被降职。二是,他曾参与了非法集资事情,不仅自己的钱投进去不少,还有一些亲朋好友的资金,都陷进去了,无法自拔。三是,孙子办喜宴时,正值春节前,赴宴的人少,心里有失落感。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,他就有了抑郁症,想着一死了之。据他妻子说,那天早上,她刚出去不大一会儿,他就走上了黄泉路。
那天中午,几位同学在外面吃了饭,安排了有关事宜就各自回家了。我刚到家,母亲从老家打来电话,说明天(年初二)给96岁的姥娘过寿,要我一定回去。我说,好的。谁知,第二天就下起了雨,我和妻子冒雨也要往里路外的老家赶。汽车行驶在高速路上,雨雾蒙蒙的,我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前行,等到了姥娘家,已近午饭时间。姥娘已经过了两次大寿了,第一次是她老人家80岁的时候,因是安排在春节前,我没能回去;第二次是90岁的时候,安排在年初六,我和妻子、女儿都回去了,给老人家祝寿。老人家身体还好,就是驼背,耳朵有点聋,但记忆力没减,家门、亲戚里儿孙、重孙辈的人的名字,张口都能叫得出来。我的妻子和女儿,她见得相对少些,但一见面,也能直呼出姓名来。姥娘家离我们村也就四五里路远。几年前的一个夏天,我二弟的大儿子结婚,我们把姥娘也接来了。别看姥娘年纪这么大了,那个亲戚家有喜事,还很喜欢抽热闹呢。办完喜事,母亲留姥娘在家里住几天。我和妻子看望姥娘时,妻子还跟姥姥开玩笑呢!妻子说,我姥娘,您管管你外孙吧,他要在外面找小老婆呢!姥娘微微咧嘴笑着说,那好啊,找个小的,能帮你忙家务呢,还能伺候你!过了一会儿,姥姥想醒了困似的,又说,不照(指不行),那样你们要磨牙(指吵架)的。听着这话,我和妻子,还有我母亲,都笑死了。没想到,耄耋之年的姥姥竟能说出这样令人捧腹的话来。据二舅说,他们原打算在姥姥97、98岁时,再给姥姥过百岁大寿的。可是,96岁时,姥姥提出要过生日,舅舅们就顺着老人,提前给老人过了这个百岁大寿。我当时还跟二舅说,一个近百岁老人,想过寿,咱年年给她过都行。吃过午饭,天还下着丝丝小雨,我和妻子就回淮北了,因为第二天我还要到濉溪县殡仪馆,参加哪位同学的告别仪式。那天的告别仪式结束后,我没有参加许多外地同学都在的午宴,就跟着同学的车回到了市里。下午,妻子接到淮南她二嫂的电话,明天(年初四)要给二哥过60岁大寿,菜都准备好了,要我们回去。第二天,我俩又颠簸到凤台县城,给二哥祝寿。年初五回到淮北,休息了半天,年初六再次回怀远老家,到了县城,给一位同学贺喜。这是提前许多天就接到通知的。他儿子那天举行结婚大典,一些高中同学也借此一聚,不亦乐乎?
这一年的春节,是我有生以来,最忙碌的一个节日。
行驶在回家的路上,雨,淅淅沥沥下着,不紧不慢,不急不躁地陪伴我一路,到家了也还在下着。父亲像往常一样,在家门口的凳子上坐着,看见我们回来,笑笑:“来家了!”算是打声招呼。15年前,父亲做过脑膜瘤手术,好在是良性的瘤子。当时,瘤子已经很大了,压迫神经,走路有偏瘫的样子。开始,有医生说是脑梗,后来才发现是脑膜瘤。那年冬天,父母亲跟我们一起在淮北过的春节,节后我就找车,带着父医院做了头部磁共振,医院还没有磁共振检查设备。磁共振检查,图像比较清晰,方便医生开刀。手术时,从父亲头顶右前部位取出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瘤子。医生说,这个瘤子应该长了几十年了,太大了,如果不手术,过半年后,一旦破裂,就不堪设想了。当时,老家的大爷(我父亲的哥哥)、二舅听说了,都有意阻止手术的,认为父亲年龄大了,怕下不了手术台。我还是相信医生的话,没有任何犹豫地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因为,我是父亲的长子,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。手术过后,父亲的偏瘫状况有了改善,说话口齿比手术前清晰了许多,吃饭穿衣也都能自理,加上母亲照顾周全,老人的身体还算健康。我问父亲:“我娘呢?”父亲说:“还在后头帮忙呢!”
所谓后头,是指这位逝去的远房大娘的孙子家。老人的灵堂和办丧事的一切都是安排在那里的。
远房大娘有两个儿子、三个女儿。大儿子又有两个儿子、一个女儿。大儿子还在壮年的时候,一天突然去世了。后来,家人怀疑是儿媳妇与她喜欢的“外人”合谋害死的。人都入土为安了,还经官动府地扒开坟墓进行验尸,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。没多久,那个被怀疑的“外人”在棉花地里打农药时,不幸中毒,也死了。村里人都在暗地里说,这是报应。那天,我在远房大娘的孙子家,见到了这位年轻时较为漂亮的嫂子,已是满脸皱纹的奶奶辈了,老了。远房大娘的大女儿和三女儿都嫁到了淮北的矿上,二女儿家的近些,离娘家只有三里地的样子。小儿子同香在10多岁的时候,就跟他大姐在矿上生活了。先是跟着大姐学裁缝,后来买过布,修过鞋,开过出租,还跑过长途汽车、开过黑车,干了不少行当,就是没能挣多少钱。这些话,都是大姐夫跟我拉闲呱时说的。同香跟在大姐、姐夫身边长大后,也成了家,有了儿子。可惜的是,儿子10来岁时,掉进杨庄矿的塌陷湖淹死了。后来又生了个儿子,现在这个儿子也娶妻生子了。
哥哥死后,三个孩子还比较幼小,没个男人帮衬着那行呀。通过亲戚的张罗,嫂子又成了家,男人是嫂子的表兄。这个表兄像倒插门一样,在我们的村子里生活,出尽了牛马之力,帮助嫂子拉扯大了三个孩子。听说,他俩在一起也生了一对双胞胎,一个死了,一个长大了,是个傻子,这可能与近亲结婚有关。令人不解的是,这位嫂子的大儿子也娶了自己的表妹。据说是两人一起到城里打工,产生了感情,分不开了,就结婚了。现在,他们有了一个机灵可爱的女儿。
孩子都成家单过了,大娘大爷就在家里养老了。孩子们的工作生活都不错,他们老两口的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,逢集时就赶集买上一篮子菜,有鱼有肉的;背集时,就跟乡亲们打个麻将、摸个纸牌什么的,过着清闲消停的日子。十年前,80有余的大爷因病先走了一步,大娘就觉得孤单了。这十来年,她是三个女儿和小儿子家轮流过。在哪家住得不想住了,就让儿女打电话,换一家住,而且去谁家都是要来车接的。好在儿女都十分孝顺,在谁家都伺候的好好的。儿女不用说,三个女婿和小儿媳妇也都十分善良,跟待自己亲娘一样,好吃好喝地照顾着。近些年,老人年龄太大了,身体明显一年不如一年。大哥不在了,父亲又早走了,母亲的后事就压在了小儿子、我堂弟同香身上了。父亲去世后,母亲不在老家住了,老房子就渐渐颓废了,堂弟也没有回来返修,后来就倒塌了。没有了老房子,母亲去世后,肯定要回家跟父亲合葬的,可是灵堂摆在哪里呢,在哪里招待来奔丧的亲戚和乡邻呢?这可愁坏了同香堂弟。没有别的办法,同香只有把注意打在哥哥的大儿子,他的大侄子身上。按理说,有儿子在,是应该以儿子为主为老人送葬的,孙子毕竟又晚了一辈。孙子、孙媳妇推辞不问,谁也不能说什么怪话。可是,情况毕竟特殊。所以,近些年清明节,在回家给父亲上坟时,同香都要到侄子家里唠唠,也可以说是套套近乎。更何况,他还听说这个侄子不怎么当家,话语权多在媳妇手里,这就更难了。去年冬天,我家族里的三大爷去世,我开车跟同香堂弟一起回去,三大爷的棺木送下地后,他又去了一趟侄子家。往回赶时,我把车停在马路边等他,远远地看见他用手在不停地抹眼泪,估计又因为母亲的后世问题难为地哭了。好在事情有了转机,经过多次沟通,加上家族里另一位堂弟的周旋说和,侄子夫妻俩终于同意在他们家里为老人送葬,让堂弟同香的一颗悬着几年的心,终于放了下来。
下雨天,离开水泥路,家乡就是烂泥路。我找了一双胶靴换上,到了村子后边,在同香侄子的家里,穿上孝袍,走进灵堂,给老人磕了三个头。起身后,就被管事的拉到账桌前,换下了正在记账的我二弟。管事的让他去干别的事情了。我就接下了二弟的活,开始帮着记账。我们老家的风俗是,人去世后,在家里停尸一天,第二天送到火葬场火化。火化后,不买骨灰盒,就用一块红布包着死者的骨灰,抱回家,再放进棺材里,这时的棺材不能盖严,第二天下葬前,在家人看最后一眼后,才能盖严实了,并由儿子举锤钉上棺钉。当天下午,亲戚、邻居来吊唁,送来烧纸、被面,还有现金,女儿、侄女跟死者比较亲近,还要送上“7斤半”烧纸,当天晚饭后在灵棚前烧掉,这里有什么讲究,我也不太清楚。来的人,上过礼后,就可以“垫垫子”了。所谓“垫垫子”,就是给逝者磕头。但这磕头有讲究,走路、叩拜都有一定的姿势,有三叩九拜之说。我学了几次,都没有学会。所以遇到有老人去世的时候,我都是直奔灵堂,跪下,磕三个头。你不会那些“三叩九拜”,直接上前磕头,表达一下孝心,也没人笑话你。过去,“垫垫子”仪式都安排在吃完晚饭后,还要根据亲戚的远近,特别是一些老亲的顺序排列好,不然,就会有麻烦,有的还因此打架呢。记得我大娘(我父亲的嫂子)去世时,因为排序问题,有个老亲家的几个人生气,没有上去“垫垫子”磕头就走了。这种行为,意在给东家难看,说你家人不懂事理,亲切都分不清远近。现在好了,也是改革了,当天下午,来的亲戚朋友,不分近疏,只按先来后到时间顺序,请到灵棚前“垫垫子”,减少了许多麻烦。吃罢饭后,远路的亲戚,有的就回去了,也有的要住下来,参加第三天的送葬下地仪式。晚上,大家可以看“丧戏”。现在农村,有老人去世的家里,都请喇叭响手戏班子,在两三天时间里,哀乐基本是不能停地,晚上还有演出,节目有荤有素,没法言说。现场还不时爆出阵阵欢笑声,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哭。
那天,雨一直没停,大家吃完饭后,除了守灵的家人,就都回家了。所以晚上的演出基本没人看。演了几个节目,我也不知道。现在的乡村,喇叭响手这一行很挣钱,我有个表弟就干这个。我听他说过,一年能挣七八万呢。我姑姑去世时,不知有啥讲究,要我们当侄子的兄弟六人凑份子,花了元钱雇了一班喇叭。谁知那天风大雨大,吃罢晚饭人都散了,戏也没法演了,除了当天白天吹一些哀乐,第二天下葬时又吹了几声喇叭,几千元钱就这样轻易地进了他们的腰包。我们兄弟几个直摇头感叹,他们这钱挣得真省劲。
第二天上午,在远房大娘下葬前,我弄清了有关这位大娘的一些事情。一次,我回老家,听村子里一位老人说过大爷的事情。这位老人是邵姓地主家的媳妇,也是一位90余岁的老人了,但她的记忆力惊人,有关村子里的许多事情,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。她曾说过,这位大爷兄弟俩,他上面有个哥哥,父母亲去世的早,他们10多岁就在地主家里做长工了,地主家也几乎把兄弟俩当成了家人。成年后,地主家先后给兄弟俩花钱买了媳妇。大爷哥哥的媳妇没过住,跑了。后来,又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。再后来,也就是大跃进以后了,这位哥哥有病死了。寡妇带着孩子又找了一家,就在不远的集镇上。这些年来,我还经常看到那个寡妇的孩子在街上卖水果做生意呢。现在想来,这个孩子也应该是个近60岁的人了。而大爷的媳妇,就是这个过世的大娘,是地主家从怀远县城买来的。这个大娘,抽了一辈子烟,去世的前两天还在抽烟呢。据说,大娘的老家在距离我们村不远的河南,10来岁就跟奶奶学抽烟了,她是怎么进的怀远县城就不得而知了。大娘成了大爷的媳妇,生养了五个儿女,活到了92岁,五世同堂,一辈子算是比较圆满了。
上午,雨还是没有停歇,只是小了许多。时辰到了,一阵鞭炮过后,孝子贤孙打着幡,拿着花轿、电视机、小汽车、骏马、红男绿女等“纸活”走在前面,后面是十六个劳力抬着寿材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。好在墓地不远,十几分钟的功夫,就到了一大早就挖好的墓穴前。因是合葬墓,墓穴紧贴着大爷的棺木。10年过去了,大爷棺木上覆盖的丝质红布还鲜艳如初呢。在管事的指挥下,大娘的棺材顺利放进墓穴安置好了。然后,让大娘的儿子同香先挖第一锹土,覆盖在棺木上面的芦席上,其他人就一起挖土,不一会儿,一座新坟就垒起来了。生死相隔十年的大娘大爷又走在了一起,去过他们另一个世界的新生活了!(图片均为网上收录,感谢图片作者)
宋同文,主任编辑,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。曾在《清明》《安徽文学》《诗歌报月刊》《阳光》等文学期刊发表报告文学、小说、散文、诗歌等作品多篇,出版文学作品集《黑火焰·红火焰》、新闻作品集《语言的N种表述》。
赞赏